春至花如錦

欲寄邊城客，路遠誰能持。

——題記

記不得有多久，沒有見這花如錦、葉成帷的情景了。上一次，應該還在讀高中吧。那時的我正在拼命苦讀，只想通過高考，離開這座小城市，去外邊的世界看看，不曾想，夢想變成現(xiàn)實。自那以后，回去的機會屈指可數(shù)，離家也越來越遠。

大學，我選擇到南昌就讀，離家雖然不太遠，但也得花半天時間，想著就此可以遠離父母的約束，可以像無拘無束的小鳥自由翱翔，內(nèi)心說不出的喜悅。南昌的氣候甚至比不上老家，冬天極冷、夏天又極熱，春天和秋天卻轉(zhuǎn)眼即逝。可即便如此，那時的我也覺著，內(nèi)心是歡喜的。

大學畢業(yè)，我并不想回老家，只為有份安穩(wěn)的工作，進入婚姻，就此度過余生。我報考了研究生，拿到錄取通知書才告知家人。父母很是猶豫，因為我選擇的學校在云南昆明，離家千里?？杉幢闳绱?，他們還是不顧其他長輩的反對和質(zhì)疑，同意了。那段時間父親一直上網(wǎng)搜索有關(guān)昆明的一切。那一刻，我開始懷疑，這樣做是不是太過自私。可是，對外邊世界的向往，我顧不上這些。恨不得即刻度收拾行囊，去到夢中的彩云之南。

昆明四季如春，風景怡人。是舉世聞名的花之都、花之城。我滿懷希冀和憧憬，孤身一人，抵達這座傳說中的春城。初到昆明，高原氣候讓我這個從丘陵地帶來的人非常不適應，飲食、生活習慣以及方言，讓我很久才適應。昆明“天氣常如二三月，花枝不斷四時春”的美景，讓我很快就忘記了所有的不快。“波光瀲滟三千頃，莽莽群山抱古城。四季看花花不老，一江春月是昆明?！惫湃藢ッ?，也是不吝夸贊。我腦海里還縈繞著圓通寺滿片櫻花樹下兒童們的歡聲笑語。

兩年美好時光轉(zhuǎn)眼即逝，我面臨著人生的另一個選擇。是去海外就業(yè)，從事我熱愛的職業(yè)；還是回老家找一份安穩(wěn)的工作，與家人生活在一起。家，永遠是我內(nèi)心停靠的港灣，家人，永遠是我最堅強的后盾?？晌业膲粝耄膊豢删痛松釛?。讓我意外的是，家人很支持我的決定，并鼓勵我為實現(xiàn)心中所想，勇敢前行。

離開昆明的時候是春天。曾經(jīng)的西南聯(lián)大，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花香。成片的垂絲海棠花開正盛，串串花朵猶如鈴鐺懸滿枝頭，春風而過，漫天花瓣飄飄灑灑，時光溫柔至極，讓人極為不舍就此離去。

新的國家，新的城市，新的環(huán)境。語言不通，恍惚間有種“問今是何世，乃不知有漢，無論魏晉”的穿越感。曼谷是泰國的首都，喧鬧而又靜謐。這里的人們友好、熱情，我很快適應了這邊的生活。夜晚，站在幽靜的小路上，我欣賞著月色下的這座城市。高高的樓宇間沒有了穿梭的人影，夜空靜謐而美好。高大的棕櫚樹在地上投下斑駁的身影，燈光下的墻壁上，壁虎爬上爬下。風吹過椰子樹留下的沙沙聲，偶爾疾馳而過的摩托車的轟隆聲，不遠處的餐廳、酒吧里傳來的不太標準的中文歌聲，構(gòu)成夜晚獨特的聲響。也許是離家太久，又或者真的是離家太遠，每每聽到熟悉的曲調(diào)，或每逢熟悉的節(jié)假日，便思緒飄飛，無法阻斷心中的思念。每到中國的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，我便約著我的外國學生們一起包餃子，體驗中國傳統(tǒng)的民俗文化，可味道遠不及家人包的好吃。海外中餐做得非常不地道，偏我又獨愛中餐，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，可不管怎樣用心烹飪，味道就是不如母親做的香。每每思念中國美食，腦海里浮現(xiàn)的，永遠都是母親做的“酸辣土雞”，父親做的“蒸魚頭”。每每生病難受，想著的，念著的，依舊是家人。

五年光陰如白駒過隙。我雖已適應國外的生活，但父母的身體卻大不如前，我知道他們盼著我回國。我決心回來，可并不是回到家鄉(xiāng)，而是重回昆明。畢竟，不管從工作環(huán)境還是生活環(huán)境來說，昆明都遠勝于老家。父母之愛子，則為之計深遠，我父母亦同之。這樣的“深遠”影響著我生活的方方面面。然而，父母病痛時，我都沒有陪在身邊，他們說不用我操心，不用我管，照顧好自己就行。我也習慣了聽從他們這樣的話，而今每每想到他們孤身一人去看病，就難受不已。我回國父母很是歡喜，在他們眼里，看著自己的女兒安定下來，有穩(wěn)定的工作，有婚姻，有家庭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
回昆明工作已近一年，曾一度認為自己在這城市過慣了朝九晚五的日子。在流水般的日子里，科技日漸發(fā)達，交通日漸便利，人與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卻變得表面而疏遠。原以為只要家人在側(cè)，故鄉(xiāng)的山山水水，已漸行漸遠，然而并非如此。每每吃著云南的過橋米線，依舊想念著老家最地道的“炒扎粉”，雖然可以買到一樣的米粉，卻做不出老家的味道。在老家，清明時節(jié)，老人會拉著我們一起，去野外采摘新鮮艾葉，全家一起做艾葉粑粑，紀念逝去的親人。此時的我，依舊能吃到老家郵給我的地道美食，卻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光景了。

又到春至。昆明的春天是極美的，在街頭，隨處走走，到處都是“亂花漸欲迷人眼”的絢爛。藍天白云，人潮洶涌，一座春城，樹樹櫻花，十里春風伴著柔情。

“春至花如錦，夏近葉成帷。欲寄邊城客，路遠誰能持。”唯愿我的家鄉(xiāng)，家鄉(xiāng)的親人們，也如這春日之花，鮮活絢爛，柔情喜樂。

（榮獲公司第七屆“書香三八”讀書征文三等獎）

（作者：湯媛）